一頓飯吃下來，黑色的幕布逐漸掛在天上，月明星稀，少了幾分白天里的燥熱。席間大家邊吃邊閑聊着，又喝了些酒。林知許不怎麼說話，他在不是很熟悉的人面前不知道該說什麼，幸好唐小宛比較自來熟，偶爾和他搭幾句話，也不覺得太沉悶。

散席之後唐小宛拉住林知許，悄悄地在他耳邊嘀咕道：「霄雲他平時是挺好的一個人的，也很少去茶樓聽戲，可能對你有些誤會，他剛剛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啊。」說著拍了拍林知許的肩膀，一副姐妹倆感情好的樣子，「我覺得你人真的挺不錯的，他這個人比較遲鈍，沒看出來而已。」

林知許知道她的好意，不甚在意的笑笑，道：「勞煩唐小姐掛心了，我是個大度的人。」就算不是，也要努力去做，不然怎麼能熬過這些年成為名角兒呢。

兩人往樓下走，卻看到楚側柏站在一樓門口，看見他們走下來，眼裡頓時有些慌亂，喊了一聲「知許…哦不，林少爺」

林知許將他的慌亂收入眼底，卻裝作沒看見，微笑着問：「楚二爺怎麼還沒走？」楚側柏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，說：「我在等你」

「你等他做什麼，你倆又不順路。」唐小宛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解，隨口說道。楚側柏聞言臉一紅，把心裏組織了好久的話對林知許說道：「我昨天本想去給你道賀的，但是時間太晚我想你那會已經睡下了。現在才有機會和你說，在北平的第一場戲就贏得了滿堂彩，恭喜你。」

林知許說了句謝謝，看見自楚側柏身後朝他們走過來的楚霄雲，笑容斂了斂。楚霄雲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，對唐小宛說：「走吧。」

唐小宛應了一聲，朝林知許揮了揮手，便跟在楚霄雲身後走了。楚側柏向他拱拱手，也道了聲告辭，林知許點點頭，目送他們離開。

劉慈生走過來站在他身邊，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，道：「楚二爺似乎很喜歡你。」他咬重了「喜歡」二字。林知許聽出他話里的意思，幽幽地說道：「喜歡有什麼用呢？」喜歡又不能把他娶回家，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，林知許臉皮子薄，也不是沒見過他這一行的人與別人在一處的，自己卻沒有嘗試過。

林知許說：「我剛剛說的話有一句是真心的，楚大少爺的身段確實適合扮生」

這話說的模糊，劉慈生一時摸不准他是什麼意思，微眯了下眼睛，道：「既然這樣覺得，不妨去做」

林知許不太懂他這帶着鼓勵的話是什麼用意，皺了皺眉道：「楚大少爺似乎對我很有敵意」

劉慈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，說：「你們只是還不熟悉而已。我雖然很少接觸過他，但這個人一貫的作風都是直來直去的。喜歡就是喜歡，不喜歡就是不喜歡，雖然這麼年輕就謀上了少將的位置，到底還是個少年人。」

說的好像他不是個少年似得，林知許看着他，將頭髮朝上梳着，身姿挺拔，一身白色西裝剪裁得體，眼裡閃着精明的算計，意氣風發。

他們兩個靜靜地站着，人來車往，過了晚飯的點金天閣的客人更少了，稀稀落落的，他們兩個站在門口顯得有些突兀。

林知許說：「還沒有對你說一聲謝謝呢。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，這個人情我一定會還的。」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，雖說與劉慈生認識的時間長，但底線問題不能破。劉慈生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，對他說：「我送你回去吧」

「這段時間你也忙得夠累了，明天出去走走吧。你來北平也沒有好好逛過，看看有什麼新鮮玩意喜歡的，儘管買，都記在我的賬上。」他說的十分慷慨，喊來自己常坐的汽車，下人恭敬地拉開車門等待林知許上車。

林知許沒有挪動腳步，仍是看着他，說：「你想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嗎？」如果不是，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？

劉慈生笑了，笑得如沐春風，好像林知許說的不是一個問句，而是在討論他們明天即將進行的約會。他只笑不言語，林知許看着他這樣嘆了口氣，轉身鑽進了車后座。

林知許如常晨起練功，早上的太陽沒有下午那麼猛烈，拿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，就着水龍頭的水拘了一捧水隨意抹了把臉，正要走回房間里，一個毛巾出現在眼前。一個下人規規矩矩的遞了一塊毛巾過來，他愣了愣，揚了揚手示意自己手上的毛巾。

下人問道：「林少爺，早膳想吃點什麼？」林知許眼睛一轉，說道：「你今天就不用忙活了，我出去吃點就好。」昨晚劉慈生說的對，他來北平也快一個月了，除了在家裡和戲樓兩頭跑之外，都沒有好好出去走走，難得休息一日，出去逛逛也好。

那個小廝聽得這話好像比他還開心，臉上瞬間展開了笑容，道：「林少爺可終於出門了，我看少爺悶在這個四合院里快一個月了，每天除了出去那一兩個時辰，其他的時間都窩在房間里，這樣容易窩出病的。」

小廝十六七歲的模樣